三年前。

    天还没亮,郑翠萍就早早起来生火做饭。

    自从年初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后,她便接了自家男人李胜利的岗在钳工车间做学徒。

    因为是生病走的,也就没有抚恤金一说,现在一家四口就靠着这个学徒工资18块钱过活,就这还要挤出钱去还之前欠的两百多块钱的外债。

    这些外债都是为了给李爸治病借的,虽说职工看病吃药花不了太多钱,可是架不住李家的口袋当时没有呀。

    原来光靠李爸一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,日子倒也能过,每月还能攒下一些存下来。

    后来李家听到外面风声,说是农村户口不能在城里逗留,可把这一家子给吓坏了,生怕连妈带孩子几口人都给赶回乡下,后来还是四合院里的长辈给出了主意,让凑钱把现在住的屋给买下,自家的房子总不能不让人住吧。

    就这样李家拿出所有积蓄,又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总算是把钱凑齐,把房子给买下来,之后就开始漫漫还债路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等账清了,没过几天好日子李爸就倒下了,送到医院一检查,说是白血病治不好只能等死,当时的医疗条件,连让病人好受一点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就算医生说了在医院呆着没多大用,还不如家去省点钱给吃些好的,郑翠萍仍是顶着经济压力让丈夫住在医院。

    她不识几个大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,她只知道医院里的吊瓶能让她男人睡个囫囵觉。

    在李爸最后的几个月里,那是李家这些年里伙食最好一段时间,郑翠萍每天都变着花样带各种好吃的往医院送,想要给他多补充营养,在她质朴的想法里,只要能吃就能活。

    可惜李爸再怎么放不下这一大家子,却连半年都没撑过,在带着对妻儿满心的不舍下离开人世。

    想到自家男人临死前不肯闭眼的样子,郑翠萍蹲在煤炉前,心里一阵发酸,对着燃起的火焰喃喃道:“胜利,自从你走后,老大就跟变了个人一样,我也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,你在那边一定要保佑孩子们能平平安安长大,现在的日子太苦了,今天是老大的生日,我连给他煮个鸡蛋都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说完便把头埋在胳膊里委屈的哭了起来,直到屋里传来孩子们起身的动静,她快速的擦干脸上的泪水,起身忙碌着,装作无事发生。

    说是早饭,不过就是一人一碗稀粥,递给孩子粥碗都是盛满的,郑翠萍面前的碗里却只有小半碗。

    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,李明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,吃饭时间是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光,反倒是大妹李霞觉出有些不对,看了李妈一眼没有动筷子。

    李想洗漱完没什么精神的坐过来,看到了桌上几个碗里的区别,心不禁咯噔了一下,家里这是要断粮了?

    他伸头朝锅里看去,发现里面还剩下一些,有些疑惑的问道:“妈,锅里还有呢,你怎么就吃这么点?”

    “我吃这些就够了,那是给伱留的,今天是你的生日,按照以往的规矩是要给你煮一个鸡蛋的,可家里的情况你们兄妹几个也知道,等以后家里缓过气,妈再给你补回来,今天就先用半碗粥代替成嘛。”

    一听是这么个原因,李想心里即是心酸又是好笑,他一男子汉哪能还从自家母亲嘴里抠食吃,那他成什么了。

    来这里的几个月里,即使饿的抓心挠肺,他也没想过动自家人的口粮,做人的道德底线摆在那里,他是得多畜生,才能顶着一家子蜡黄的脸,心安理得的把那半碗粥给吃到肚子里。

    他一把抢过李妈的碗,把锅里的粥往碗里倒了个干净,然后往她面前一放,干脆的说道:“妈,咱家现在就指着你了,你要是饿出个好歹,我们几个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“我中午还能在厂里的食堂吃,到时妈肯定吃的饱饱的,你就放心吃吧。”

    她一边说着,一边就要把碗里的粥往回倒,却被李想一把拉住。

    “妈,能不能别让我担心了,你干的活有多累自己没数啊,那是吃再多也没够的重体力活,你脸色都发黑了,别以为我不知道,人柱子哥都说了,你每天就吃一个粗粮窝头,连素菜都不舍得打一个。”

    见被大儿子拆穿,郑翠萍有些心虚,端着粥碗一时默不作声,小弟原本稀里哗啦的喝着粥,这时也放小了声音,变得小心翼翼起来。

    饭桌上气氛变得安静,李想看着外面的天光,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,再不多话,端起自己的粥碗大口喝起来。

    等他放下碗筷,拿上书包出门前,赌气甩下一句话给仍不做声的李妈。

    “您要是再饿着肚子,那我就退学去顶岗,由我去做咱家的劳动力,到时您愿意怎么招都随您。”

    本来没有动静的郑翠萍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