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五十五章 包围


  拐子马、兵分五哨、分进合击种种名字,归根结底都是砧锤战术,传统兵法里叫正合奇胜。

  就是正面挡住敌人,多出来军队进行突破或围歼,小军阵战术叫兵分五哨、大军团战术叫分进合击,侧翼突击骑兵就叫拐子马。

  “我要把土堡和壕沟让给他们,率军向西撤退,你突破后不必管我,一路向东,抄他们大营,三镇总兵忙着挖壕,战马粮草辎重都在大营。”

  杨耀看向刘承宗的眼神有点变奇怪了。

  “他们挖了遍地壕沟,你从北路突破,他们应该已经打下壕沟,要回头追你,需要从我的壕沟出去渡河、再穿过自己一里地的之字壕沟,追不上你。”

  刘承宗道:“伱抄了大营,敌军若去追你,能带走的全部带走,不能带走的烧掉,伺机而动,能返身当拐子马就撞他,撞不动就往东从河口向永登连城移动,帮我哥收拾掉甘肃的病秧子。”

  杨耀听着这调动计划,倒是挺心动,但这计划听起来有一个很严重的漏洞。

  万一三镇总兵都在军中,不管大营只逮着刘承宗的中军打呢?用射猎营六千人挡两万大军,没啥胜算啊。

  因此杨耀摇头道:“若大帅中军不保……还是稳妥些吧。”

  “很稳妥,射猎营别的不行,跟着我从南到北行军千余里,撤退没问题,西边不还有蒙古兵么。”

  别说撤退了,刘狮子觉得溃退他都不亏,他的所有漏洞,都被官军的部署打好了补丁。

  天色已晚,官军在这个时间交战,就没打算让战斗持续太久,只不过官军是以劣势考虑,拼一把传染天花就退,肯定没考虑到强势的刘承宗会撤退。

  而追击杨耀,一方面撵不上,另一方面河口因为天花的存在成了无人区;走北路进攻刘承祖的甘肃边军也会觉得屁股很安全,方便杨耀长途突击。

  至于撤退,刘承宗并不认为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劣势,恰恰相反,全是优势。

  西边有九千准备种痘的蒙古马队,再往西刘承宗可以退到西大通堡跟刘承祖合兵,再往西还能退到碾伯所,到那甚至还能增加上万军队。

  有王文秀的练兵步营、有承运攒起来的部队、还有前去支援王文秀的三千蒙古马队。

  不过刘承宗并没有打算退那么远:“退一步海阔天空,我只失去了这座西边尽为坦途的土堡,官军却断粮缺觉,如果一切顺利,明天就会变成我们包围他们。”

  单单西边那九千蒙古马队,干别的不行,让敌人一宿不睡折腾人的本事可大着呢。

  听到刘承宗这么解释,杨耀放心了,当即抱拳领命道:“既然大帅心意已决,那末将便去做这拐子马,不过炮太慢了,还请大帅给马营调二十辆抬枪车,末将从北路突过去!”

  杨耀带马军前去准备,刘承宗站在城头看着敌军向海啸般朝河西扑来,楯车推上石桥、步兵乘着皮筏占领河西沿岸,他深吸口气,派出传令马兵,向射猎营与西边的蒙古捕鱼营下达一条条命令。

  他们要准备撤退,但不能现在就退,至少要且战且退造成被赶出壕沟的假象再退,何况要想整师撤退,必须要让捕鱼营的蒙古马队过来接应。

  否则城内的物资很难全数带走。

  正当一道道命令在军中快速传达,黄胜宵的重炮队刚刚在石桥北边展开战线,十二门火炮自斜侧方向官军登上石桥的纵队发起轰击。

  火光迸射,十二颗七斤铁球劲射阵前,重重砸在石桥上,铁石碰撞打出火花重新弹起,跳跃入阵,碾出条条血路,沿途碎肉折骨。

  没有溃败也没有逃窜,当炮弹撞碎另一侧石桥栏杆,桥上陷入诡异的安静,落针可闻。

  楯车之后,孤零零的旗手惊恐放大的瞳孔,他只在耳边听见嗖嗖几声,回过头,身后军阵就仿佛被钉耙犁过的田,处处肝脑涂地。

  阵前百总从地上挣扎起身,目瞪口呆环顾仅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军阵,他看见另一名百总的胸口被炮弹打穿,人像被嵌在石桥栏杆上;面朝士兵的抱鼓手在地上扭动,这个可怜人的脊梁骨被砸断了。

  还有他身边的副旗手,脑袋被砸得粉碎,断掉的脖子喷了他一脸血。

  十二颗炮弹几乎将两个百总队打得粉碎碎骨。

  在短短的几秒钟里,人们的脑子都被惊恐吃掉了,以至于连那些受伤的人都忘记呼喊。

  直到百总抬手,想擦掉脸上的血迹,才看见自己的右手没了。

  他看着断掉的胳膊和铁臂缚,仿佛失去的短暂记忆统统撞进脑海,他是被自己的手拽倒了。

  断手的百总被砸出窍的灵魂终于回归肉体,满面狰狞地用左手从部下胸口拔出握刀的断手,用奇怪的姿势高举着手和刀,既像咆哮又像哀嚎般声嘶力竭:“前进!”

  后面的军队堵住了他们的退路,在桥上除了前进他们无路可逃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