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 恩威并施

  曹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
  他盯着钟会看了半晌,才幽幽说道:“原来你钟家才是廷尉寺的真正大佬?”

  钟会一时没听明白,却没有问。

  他大致能猜得出曹芳的意思。

  钟会欠身说道:“陛下,颍川多法家,郭氏、钟氏皆有百年传承。家父能任大理、廷尉十年之久,除了家学渊源,更离不开武皇帝、文皇帝的信任。任职久了,故吏自然也多,子弟入职的确会方便一些。可若是陛下以为我钟氏因此能左右廷尉寺,甚至朝廷,那就想当然了。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,能否胜任,最后还要看是否忠与能。”

  曹芳觉得钟会话里有话,不敢大意,示意钟会继续说。

  钟会松了一口气,又道:“陛下,眼下最大的麻烦,就是朝廷内外官吏因太傅、大将军案牵连,不能履职者甚多,影响了正常事务。大臣有罪,故吏免官待罪,本是循例而行,并非所有人都有罪。陛下不妨法外开恩,先行赦免,以安众心。“

  曹芳沉思不语。

  他被这些人搞怕了,生怕答应得太快,又被他们坑了。

  钟会接着说道:“人在仕途,由卑官微职至公卿、二千石,谁没有举主、上官,谁没有下属掾吏?君臣之义固在,但义同父子者又有几人?只是人情如此,不得不然。太傅年老,大将军已残,且罪证昭然,纵使陛下怀恩施惠,他们也只是保命而已,富贵从此断绝。又有谁会不惜自己的前程,非要为他们鸣不平?王观被枭首,有谁自免了?”

  曹芳总算听出点门道来了。

  钟会这是劝他放松心态,不要搞株连。

  门生故吏什么的是客观存在的现实,但没有那么可怕,像荀霬那样跳出来的终究只是个别现象。

  虽然觉得说得有理,但他还是没有立刻答应。

  “卿言有理,朕再想想。”

  “唯。”钟会再拜,起身告退。

  钟会刚刚离开,尚书令丁谧就进来了,匆匆施完礼,丁谧就迫不及待的说道:“陛下,卢毓不可为廷尉。”

  “为何?”曹芳尽可能不动声色。

  “他与太傅为党,视大将军为敌,不仅仅是个人恩怨,更是对大魏的仇视。早在文皇帝时,他就阳奉阴违,欲迁谯沛百姓至梁,以削弱大魏根基,因此遭文皇帝贬斥。他不思已过,反而心怀怨怼,自以为汉大臣子弟,轻视本朝。臣听说在高平陵时,他就曾在暗中煽风点火,传播谣言。这样的人怎么能任廷尉卿,审理大将军案?”

  曹芳大惑不解。“刚才在朝堂上,你为何不说?”

  “陛下,臣说了啊。”丁谧非常委屈。“只是臣一开口,就被数人围攻,仿佛臣不是救驾功臣,而是乱国之贼一般。”

  曹芳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
  你这话说得,好像朕忘了你的功劳,对不起你似的。

  见曹芳脸色不佳,丁谧也知道自己说得太直接了,连忙说道:“陛下,尚书令权重,又与陛下亲近。臣居台中数年,又得罪了不少人。如今为令,切齿者数不胜数,朝夕窥伺,欲寻臣短。御前争论,众目睽睽,万一失言,臣失官事小,累及陛下英名事大。臣不得不小心些,还请陛下见谅。”

  曹芳哼了一声,心情稍缓了些。

  他也知道卢毓不是适合的人选,但他实在找不到人啊。

  怪谁呢?要怪也只能怪曹爽自己蠢,把人都得罪光了。找一个不和,再找一个是政敌,唯独找不到朋友。

  “那你说,谁合适?司马岐能行吗?”

  “陛下,司马岐是太傅族人,同属河内司马一族,理当避嫌。”

  曹芳一惊。我操,这么明显的事,我怎么给忘了?

  “你刚才……也说了吗?”

  “没有,司马岐病得很重,肯定来不了。”

  “这么重?”

  “是的。”丁谧叹了一口气,有些惋惜。“他是操劳过度,积劳成疾。别人几年断不了的案子,他能在几天之内解决,不仅仅是天赋,更是勤奋。”

  曹芳想起钟会的推荐,又道:“那钟毓呢?”

  话音未落,丁谧就不屑的哼了一声:“他要不是姓钟,现在连一个县长都做不了,更别说魏郡太守了。陛下,廷尉卿是要断案的,只会说大道理可不行。”

  曹芳有些恼了。“那你说谁行?”

  “贾充。”

  曹芳一愣,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。“谁?”

  丁谧吓了一跳,不明白曹芳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,心里有些慌。只是被曹芳盯着,他不能不回答,只得硬着头皮说道:“故豫州刺史、建威将军贾逵之子贾充。”

  曹芳盯着丁谧,脸颊抽了抽,很想骂人。

  都说你丁谧不是好鸟,果然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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