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连日来朝廷官兵的懦弱,让波才有些放松警惕,但当营地发生暴乱的刹那,他还是非常警觉地从榻上爬起,四周的燥热让他敏感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。

  从架上随意扯下件单衣,披在身上,波才疾步从营帐冲了出去,凛冽的眸子快速扫过慌乱的营地,随后又望向两里外的长社城池。

  原本只有点滴星火的漆黑之地,此刻宛如横亘着一条火焰巨龙,震天彻底的喊杀声即便身在中军,依旧清晰可闻。

  “恁娘的!”

  波才朝地上啐了一口,当下怒气飙升,厉声呼喝:“何仪在哪?给某滚来!”

  不远处奔来个魁梧汉子,欠身拱手:“渠帅,他在召集兵马,准备抵御长社官兵的进攻,黄邵安排人取水,准备救火。”

  虽说何仪反应迅速,黄邵应对得当,但波才怒火仍旧不减,气冲霄汉:“晁猛,你身为中军侍卫,因何不叫醒我?”

  “这......”

  晁猛神色略显尴尬,轻声道:“末将尚未来得及,渠帅便已苏醒。”

  波才心知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,当务之急,乃是抵御官兵进攻:“各营目前状况如何?”

  晁猛摇了摇头:“已派人去打探消息,但具体情况如何,尚且不知,不过从火势来看,恐怕只有东面的营地暂且安好。”

  “渠帅。”

  晁猛忧心忡忡,拱手抱拳道:“官兵夤夜纵火突袭,我军怕是......”

  波才顾不得那么多,咬牙切齿,直接打断:“走,先去辕门瞧瞧,咱们数十万众,未必没有一战之力。”

  晁猛颔首:“诺。”

  旋即。

  二人一路直奔辕门。

  可尚未抵达,便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地动,从脚下传遍全身,此外空气中除了烧焦的气味,以及满营士卒痛苦的哀嚎,似乎依稀能听到一阵耕牛的哞哞声。

  只不过......

  这哞哞声不似在田亩间犁地的悠闲轻松,反而带着一股暴戾愤怒,像是被恶毒的地主,挥舞着满是荆棘倒刺的鞭子,发疯般地向前狂冲。

  “难道......”

  一念至此,波才俨然意识到了什么,他全身巨震,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般地跳了几下,整张脸苍白如纸,如同冰人般呆呆僵立。

  虽然,波才心想着要上前看看,是否果真如自己预料,但足下却如同浇铸了一般,根本挪不动一丝一毫。

  伴随着地动声越来越剧烈,暴戾的哞哞声越来越清晰,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波才额上滚了下来,那紧紧绷着的肌肉,那僵直的双腿,那微颤的身躬,无一不表明他在害怕。

  “渠帅,你......”

  一旁的晁猛惊诧不已,试着问道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
  可是,波才的目光却是毫不理会晁猛,反而掠过辕门,望向那一抹星火点缀的墨染中,如此暴戾的哞哞声,到底是怎样的魑魅魍魉发出的。

  大贤良师曾言:“如今的大汉是妖邪窃据的大汉,它的气数已尽,当由我等将其推翻,以迎接真正的黄天盛世。”

  但如今,正此时!

  妖邪鬼祟就隐遁在墨染中,但波才却难以遏制心口的恐惧,更别提淡定地指挥将士作战,与那妖邪鬼祟拼个你死我活。

  虽说,辕门前已有将士正在列阵,后方同样有士卒不断赶来,一排排长矛手将森冷的矛锋冲向外面,准备随时抵抗来犯之敌。

  但将士们却已然被这恐怖暴戾的哞哞声,以及剧烈颤抖的地动,吓得面色骤变,好似七魂丢了三魄般,颤栗不已。

  处在列队后方的何仪,感受更是直接,此刻的他喉头滚动,双目圆睁,瞳孔放大,怔怔地凝望着星火点缀的墨染中。

  哞—!

  何仪被这一声暴戾的哞哞声,吓得登时连呼吸都屏住了,脸上的肌肉僵着,好象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。

  不过,他只怔了片刻,便回过神来,急忙呼喊:“拒马呢?把营中全部的拒马、鹿角,都给我集中过来。”

  “快—!”

  何仪扭头望向随之赶来支援的士卒,声音如同惊雷般响起,吓得援兵纷纷调转身子,四下里寻找拒马、鹿角。

  可惜,绝大多数的拒马、鹿角,全都用在了围困长社城池上,营中所剩不多,情急之下,还真不一定能找到的。

  况且!

  发疯般的火牛压根就没有给黄巾半点搜寻的机会,正当何仪下令完毕,扭头回望之时,一头头垂首狂奔的耕牛,从墨染中奔腾而出。

  它们头顶的角上绑着锋利的匕首,身体两侧还缠着尖锐森寒的长枪,俨然是一头全副武装的肉坦,毫无半点花哨地朝黄巾大营撞来。

  暴戾的哞哞声震慑着黄巾士卒的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