郎君厉害

有消息吗?”

  “有新的消息吗?”

  每次有人经过前厅,里面的男人就要走出来问,问得刚刚被提拔为从九品仁勇校尉的朱彦缩着脑袋守在门口,见有人过来,就挥手让他们走远些。

  消息不会那么快,但他没办法劝慰。

  楚王是叶将军的妹夫,也是好友。

  客栈塌落砸住楚王的消息乍一传来,叶长庚便要带人去救,是朱彦死死拦住,让他再等等消息。

  七万大军分散开,驻守河东道最重要的关卡。叶长庚的职责是守卫河东道,绝不能徇私,落人把柄。

  叶长庚果然没有动,但他每隔半个时辰,就派一队官兵到云州去,似乎唯恐前一波人消失在路上。

  每队官兵都带着他的书信,交给云州刺史尹世才。

  那些与其说是书信,不如说是催命符。估么着这会儿尹世才已经又惊又怕,就差把脑袋割下来送给叶长庚谢罪了。

  朱彦也曾破口大骂,说什么奸商盖的破房子,跟蚂蚁窝似的,又没下雨又没地动,怎么就塌了?

  刚骂完,就发觉叶长庚的表情不太对。

  他认真地看看朱彦,道:“那是我们家盖的房子。”

  朱彦再不敢说话,灰溜溜守在门口,已经有好几个时辰。

  而叶长庚也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,久久不语。

  他回到屋内,除了询问消息,便站在舆图沙盘前,偶尔捏起一面小旗,插在某处。

  朱彦看了一眼,心中发抖。

  不会是因为妹夫,要把军队全调去云州吧?

  或者——楚王不是意外,是遇刺?

  被突厥刺杀?

  夏末的河东道已不太炎热,朱彦摸了摸胳膊,那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。

  一年了,一年没有打仗,可是他会在午夜突然惊醒,分辨耳边那些喊杀声,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
  其实很容易分辨,闻一闻味道就可以了。

  血腥、硝烟、甚至是尸臭,那些味道无孔不入,缠在身上,数月都不会消散。

  “朱彦!”屋内响起叶长庚的呼唤。

  “在!”朱彦跑进去。

  “奏疏!”叶长庚递给他一本奏折,“急递京都,调运粮草。”

  大军未动,粮草先行,真的要打仗了?

  血液直冲朱彦头顶,他面色通红,应声道:“是!”

  “召将军们来,”叶长庚道,“整装待发!”

  整装待发,去云州吗?

  朱彦没有问,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要打仗了,要打仗了!

  “大唐主要兵力,驻守在偏头、雁门、宁武三关,”突厥可汗贺鲁亲自安排进攻方向,“得公主殿下妙计,如今叶长庚抽调兵力,去了云州。”

  到底是亲妹夫,不忍心看他压在废墟下,腐烂发臭。

  “云州容易攻破,”格桑梅朵站在舆图前,手持一柄薄剑,指了指,“十三年前,突厥大军从云州入唐,攻破朔州,至代州时,才遇到先陈王拼死阻拦,斩突厥五万兵马,收复失地。这一回楚王在云州遇刺,叶长庚于情于理,都会调兵到云州去,这样,可汗只用绕道朔州,便可以趁虚而入,一路打到黄河边,再渡河围困京师,长安唾手可得。”

  贺鲁没有说话,却已经满面红光,激动得浑身发抖。

  “但是一定要快!”格桑梅朵道,“兵贵神速,要在叶长庚组织兵力反扑前,向南突进。要在各道节度使带兵回援前,攻破长安。”

  要快,要在长安还没有调集粮草前,要在叶长庚还没有反应过来前,打他个措手不及。

  深夜突进的兵马悄无声息,前锋来报,朔州城只在百里外了。

  格桑梅朵看了一眼茫茫的月色。

  今夜星辰漫天,明日会是好天气。

  叶将军,我来了。

  多么可惜,我们各为其主。

  你为大唐,我为吐蕃。

  朔州城静悄悄的,像一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婴孩,在安稳地沉睡。

  她的身后,是歌舞升平的九州沃野。

  在这沃野中,在小小的绛州,一个女子同样深夜未眠。

  她坐在屋檐下,听奶娘诉说十三年前的战事。

  “那一年,突厥军都已经攻入了绛州城,幸好有先陈王,咱们家才免遭劫难。这之后十三年,突厥不敢犯边。先陈王的事,在以前是不能提的,现在好了,姑娘要嫁的叶将军,便是先陈王妃的侄子嘛。”

  裴茉看了看天,轻声问:“叶将军比先陈王,哪个更厉害些?”

  奶娘笑了,偷偷看了看秦嬷嬷居住的小屋,见那里没有动静,才悄声道:“姑娘希望谁厉害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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