输得心服

北辰跳上龙舟,却没有动。

  “我猜我们要等一等。”他看着叶娇,轻轻叹息。

  “是的。”叶娇与他相视一笑,像许多年前,他们也曾经如今夜般,心有灵犀。

  那是某一年三月三上巳节,他们在野外凫水玩乐。只相互看了一眼,便同时钻入水中闭气不出、假装溺水,吓得严霜序在岸上抹泪大哭。

  时隔多年,他们已不再是往日意气风发、顽皮活泼的少年。

  命运让他们犹如云泥般隔开,却又让他们如风雨般相会。

  在等待追兵到来的半刻钟,严从铮的视线一直停在叶娇脸上。

  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
  最后一次同她说这么多的话,最后一次觊觎她,渴望得到她。

  今日之后,他对她将只有感激和尊重。

  因为对她的亏欠,因为对李策的心折,也因为回忆起往昔时光时,猝不及防的满足。

  他与她无法共白头,李策也永远不能与十四岁时的她游湖戏水。

  够了,足够了。

  原来上天早就恩赐过他,只是他忘记了。

  他静静地看着叶娇,直到听到脚步声,听到卫士喊:“在这里!他们要乘船逃跑!”

  箭射过来,严从铮挥刀格挡。卫士扑过来,叶娇已划动船桨。

  然而她会凫水,划船却不快,终于被游来的卫士掀翻了船。

  众人跌入水中,却仍在厮打。

  李北辰不会凫水,浮浮沉沉间大喊救命。

  严从铮护着他,叶娇被一个举刀的卫士拦住,岸边仍有人放箭。

  天色微亮,水面散开红色的血,叶娇听到李北辰的惨叫,她转过身,见一个卫士偷袭,长刀划破了李北辰的眼睛。

  严从铮勉力推举着李北辰,更多的卫士围上来。

  “放手!”叶娇道。

  严从铮毫不犹豫,松开了手。

  几乎在同一时间,湖水没过李北辰的头顶,留下一串气泡。

  严从铮下潜入水,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,再浮出水面时,叶娇已不知去向。

  晨曦未能穿透幽深的湖水,湖底漆黑一片,严从铮向远处游去。

  他曾经想要带着李北辰亡命天涯,但李策和叶娇显然有更好的安排。

  那便信任她。

  把自己活下去的支撑和信仰交给她,也交给李策。

  他输得心服口服。

  输得释然放手。

  劫狱的警讯传入宫中时,皇帝正在立政殿休息。

  偶尔总要来皇后宫中一夜的,免得御史说他偏爱妃妾,与中宫离心。

 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,皇帝心神大乱,许久才喘匀了气。

  “是谁?”他问道。

  大理寺官员隔着殿门禀告。

  “还不知道是谁,有人说是严大人,只是夜深,看不真切。”

  “严从铮?”皇帝道,“你不是说他们有火药?我大唐的火药,是谁都能用的吗?”

  “这个……”高福在殿外开口道,“回禀圣上,劫狱前不久,有人火烧严府,听说严大人受了伤,差人在宫门外求医。”

  受了伤,求医,那怎么还去劫狱?

  “派御医去了吗?”皇帝语气关切。

  高福有些讪讪道:“这个,不合规矩啊。”

  “有什么不合规矩的?”皇帝不悦道,“京都治疗烧伤最好的大夫,就在宫里。不让他们救人,难道朕白养着他们吗?”

  高福连声称是。

  被吵醒的皇后披散着头发,为皇帝送来热茶。皇帝抿了一口,想起了什么,道:“让太子去,今日无论是劫狱还是出逃的囚犯,一律格杀,不必再来报了。”

  说到这里,皇帝眉心蹙起,抬手按住了胸口。

  李琛的那个孩子,也逃了吗?

  他曾经跟着李琛觐见,见李琛为自己揉脚,乖巧地说自己长大了也要伺候皇爷爷。

  那孩子有一双清亮湿润的眼睛。

  皇帝迟疑着,沉声道:“叫上楚王,让他一起去吧。”

  官员应着,却还没有走。

  “还有别的事?”皇帝问。

  “回禀圣上,”那官员道,“今夜追击囚犯,我部卫士匆忙之间,把一辆马车赶到御沟里去了。”

  这种小事还需要请罪吗?

  皇帝有些不耐烦。

  官员补充道:“那是……赵王府的马车。”

  皇帝抬眼,皇后惊道:“车里有谁?赵王出去了?”

  “不是赵王殿下,”官员道,“微臣没有亲见,只听说一位妇人在车里哭,像是赵王妃,一位站-->>